by 作者:Chris Moore 墨虎恺
translated by 译:Liang Shuhan 梁舒涵
马克·奎恩个展:“由欲望而生”(Held by Desire)
香港白立方 (香港中环干诺道50号) 2013年11月8日-2014年1月4日
英国YBA(年轻的英国艺术家)最著名的元老之一马克·奎恩的个展当前正在香港举行,让观众一窥他20年来基于生物艺术实践的全貌。其中包括巨型贝壳雕塑、变色兰花、超写实的人眼虹膜,以及一幅表现肉的“满幅”绘画作品。在赴港临行之前,《燃点》对马克·奎恩进行了采访。
墨虎凯:请你谈谈这次展览的新作吧。
马克·奎恩:这次展览名为“由欲望而生”,是关于我们和自然的关系的。这次展览的同名作,也是展览的主打是一件黄铜盆景树,高1.2米,是用我收藏的一个真盆景做成的。我之所以对盆景感兴趣是因为它介于艺术作品和自然物之间。如果把这颗树种在地里,能长成一棵5米高的中国杜松,但把它栽在了盆子里,经过了250年却只有1.2米高。这似乎包含了我们和自然的整个关系,也就是说我们是按照自己的欲望来控制它的性质和形状的。当然,形状也是一个时间性的问题。任何花园如果没人照管,其植被也会过度生长。所以这件作品讲述的就是我们是如何控制自然,但到最后自然又是如何做出最终决定的。
墨虎凯:可以解释下那幅照相写实主义的海景画《人类的前后》(Before and After Humans)吗?
马克·奎恩:这幅画是根据在澳大利亚的海浪下拍摄的照片完成的,没有人也没有天空,是在海浪相撞的海洋中。所以你不知道这是在哪儿,是天空,还是在水底,还是在另一个星球。在某种程度上它是崇高的,一种令人生畏或者优美的感觉,这就是在人类出现以前或以后的星球。
墨虎凯:这幅画结合了照片与绘画的元素,而且也包含了大地艺术、雕塑和平面的概念。
马克·奎恩:你把自己也投射了进去。最初我把人也拍了进去,那些海边游泳的人,我很喜欢,不过我意识到,当你把人挪出去的时候,你就成了那个人。在你观看一幅画的时候,你让自己也漂游其中。这就像18世纪的崇高概念,就是指某种既美,又可怖的东西。当你在安全的环境下体验崇高的时候,就像看这幅画,你就会因为这种震颤而产生愉悦,而这种震颤就来自于你自己的消亡。
墨虎凯:这种震颤适用于《自己》对吗?[(1991-),艺术家用他自己的血液冷冻后制出来的他的头像]
马克·奎恩:对,类似——我喜欢这种效果。我觉得艺术就是一种具体的哲学——让物品帮助我理解人在世界中是什么。而且还因为我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希望他人也能产生这种情感上的关联。我对艺术的装饰特征并不感兴趣,我热爱艺术是因为其哲学特征。比如那幅肉的画就融合了不同的类型。看起来像是红白相间的抽象画,但实际上是由图案的材料构成的,既唯美又令人作呕,既吸引人又令人反感。这些极端的存在是你无论通过心灵还是眼睛都无法化解的,总是让你保持着要看的欲望。艺术就是这样,要在一个图像或物体当中创造一种无法解析的情境。开门见山的艺术不是好艺术,好的艺术总是模棱两可,总能让你走开了又回来。
墨虎凯:我想那张肉的画也是一种极端的静物。
马克·奎恩:对,就好像伦勃朗的《牛的尸骸》中的一角放大成整幅画,可以说是一幅“静物的活检”。你看,一幅17世纪伦勃朗画过的肉,现在又让我画了一遍,题材没变,只是你怎么看了,艺术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儿了,对同样事物的看法的转变正是让我感兴趣的地方。
墨虎凯:回头来看,《自己》一直在影响着你的雕塑作品,但又是怎样影响你绘画的呢?
马克·奎恩:你可以看到展览上那幅画肉的作品和怀孕的Lara Stone(模特)躺在肉床上的画《过去、现在、未来》(Past, Present and Future)和你说的这一点也是有关系的。在这幅画里有死的肉、活的肉和新的生命——她肚子里的婴儿。这样,作品就展现了一个生命的循环,但这幅画说到底还是充满了乐观,因为这个漂亮的女人正在喜迎这种生命的循环,但也可能是悲惨的、让人难受的成分。我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乐观的雕塑,因为那是我的头像,用的是我自己的血,冰冻而成。我每5年都做一个,所以现在一共有五个,你看,现在我们是通过电话交谈,这体现了人的身体自我复制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墨虎凯:《过去、现在、未来》也指向你的雕塑《怀孕的艾莉森·拉帕》(Alison Lapper Pregnant)吗?(1)
马克·奎恩:是的,而且也借靠了马奈的《奥林匹亚》(Olympia,1863)和提香的《乌尔宾诺的维纳斯》(Venus of Urbino,1538)。
墨虎凯:这次展览上还有的作品和中国有关,是什么关系呢?
马克·奎恩:玉佩作品《迈向宇宙地图》(Towards a Map of the Universe)和雕塑《雕刻的诞生》都是受到我今年1月去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的启发,其中我看到一件很小的猪肉形状的雕刻(《肉形石》,清),还有很多漂亮的玉璧(新石器时期的,反正是非常古老)看起来就像是宇宙的地图。所以我用玉雕刻了一件上面有世界地图的(人眼)虹膜。
墨虎凯:你还做过一件小的圆盘形雕塑,在湖边,让水从中间流过。
马克·奎恩:对,那件作品在挪威的一条河里,叫《一切自然皆穿我们而过》(All Nature Flows through Us)。这是受一位收藏家委托创作的他的肖像,10米高,水从眼睛中间的瞳孔流过。这件作品探讨的也是我们和自然的联系问题。由此也可以说到这次展览上的另外一件雕塑《雕刻的诞生》,最初是受到台北故宫那块猪肉雕刻的启发,后来我又在大英博物馆看了一个冰河世纪的雕刻展览(2),其中年代最早的一件是用骨雕刻的狮子。我就想,用骨头怎么雕刻出来的?我觉得,首先得雕肉——雕塑和吃的肉关系非常密切。我弄来这块山区火腿(Serrano ham),把肉剔下来,然后用缟玛瑙重新雕刻,让它成了雕刻的雕刻,这是对雕塑源头的致敬。
墨虎凯:我们知道你对科学,特别是遗传学感兴趣。那件大型的贝壳《生命建筑》(The Architecture of Life)就直接体现了这一点,当然还有你的绘画和兰花雕刻也是。但《雕刻的诞生》就不那么明显了,因为它指向的是人对肉的消费以及与吃相关的社会行为——再推一步就是我们的进化问题。
马克·奎恩:还有与之相关的仪式,比如用来固定这条腿的架子。不过,通过《生命建筑》,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美轮美奂,完全对称,十分和谐的形式却是由那些无脑、无脊椎的小生物做出来的。我在想,到底是我们发明了艺术还是我们发现了艺术?我觉得它本来就存在于这个世界,是我们发现了它。如果对雕塑进行考古,贝壳真的是最早的雕刻。
再近看一点,我喜欢贝壳抛光的表面,我想,要是我能用铜翻铸一个贝壳,然后镜面抛光表面,这就是一件反射当下的作品了。但你要是看这个贝壳的体积,一圈一圈的就像树的生长一样,记录下生长的痕迹。这就像你找一些疯狂的科学家发明了一个三维模型,展现出当前如何又变成了过去,又回到了我们的源头和进化阶段。我们都来自大海,在我们的神话里也有体现,比如维纳斯的诞生等等。
墨虎凯:你也想过佛教和轮回的问题吗?
马克·奎恩:是的,我自己不是佛教徒,但我工作室里有很多佛教物品,也许有点影响吧。
墨虎凯:你觉得当代艺术仅仅是在自我重复,不停地把极少主义、波普艺术和观念艺术重新搅拌吗?当代艺术怎么自我再创呢?
马克·奎恩:没办法,因为世界已经变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当代艺术可以自我重复吗?”那么,答案是:无法自我重复,就像赫拉克利特说的那样,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墨虎凯:你也想过佛教和轮回的问题吗?
马克·奎恩:是的,我自己不是佛教徒,但我工作室里有很多佛教物品,也许有点影响吧。
墨虎凯:你觉得当代艺术仅仅是在自我重复,不停地把极少主义、波普艺术和观念艺术重新搅拌吗?当代艺术怎么自我再创呢?
马克·奎恩:没办法,因为世界已经变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当代艺术可以自我重复吗?”那么,答案是:无法自我重复,就像赫拉克利特说的那样,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电话采访于2013年11月1日)
尾注
1,《怀孕的艾莉森·拉帕》目前有三个版本:原大的大理石尺版曾出现在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经常空闲的第四基座上(2005-7);大型的版本2012年在伦敦残奥会上亮相,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上,在圣乔治·马焦雷(San Giorgio Maggiore)岛的广场上又出现了一个版本。
2《冰河时期艺术展:追踪现代思想的踪影》(Ice Age art: arrival of the modern mind),大英博物馆,2013年2月7日-6月2日,伦敦,由Jill Cook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