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收录入燃点第四期杂志中(2016-2017年冬季刊)
从苦大仇深的裸体行为艺术,到如今人人都能乐呵呵观看的sideshow、嘉年华,都是理所当然的艺术圈的产物?符号的堆砌——不管是《后制品》 提供的牵强 理由“人人都是dj混合不同元素”,亦或新宗教cult的异样流行,这不是我们所关注的。象Koons,象whitney双年展,象柏林双年展dis一样,利用商业元素,这也不是我们所关注的。唯一耿耿于怀的是:艺术家与资本的关系。当“反抗”定义了当代艺术的合法性,而反抗又找不到出路的时候。重新看清生活,老老实实的和资本合作似乎是唯一出路,可是这种出路会不会将我们引向我们曾经反对的?行为艺术,脱开了那些传统的框架,那些被指认为僵化了的艺术制度语言,绘画、雕塑……所换来的就是这些?重投戏剧的、杂耍的、电影的框架?行为艺术带来的自由(可能性)——我们的日常,我们的身体,我们举手投足即可触及的关系——便只有这些吗?
在中国,有这么一道川菜,很厉害!名曰辣子鸡。若以此菜招待外乡人(墨西哥的朋友除外),定会让食客举箸迟疑,无从下手——一眼望去,气势甚威,只见辣子不见鸡,令人毛骨悚然。此时,需由老饕食客上前解劝,消解疑虑:“来,都尝尝,这辣子不辣!”边招呼,边用筷子探入盘子上堆起的辣椒、花生、麻椒等辅料搭起的“小山”中,左顾右盼寻找鸡块。结果一尝,往往未见得与KFC的辣鸡块有多大出入。就在一个周六的晚上,艺术家陈天灼于上海K11商店底楼整的表演《三十三天》在我看来就是这么一道振聋发聩、亮瞎双眼的视听“辣子鸡”。
说实话,这个表演我看到的部分最多不过十分之一,因为表演是在一处低矮狭长的地下大厅内进行的,长条形的舞台位于中央,两边留给观众的地方十分有限。表演开始后,由于现场人气大盛,想要挤入靠近舞台十分困难。我所看到的那十分之一也基本上是通过前面观众拍摄时手机屏幕上的“实况转播”;其次,现场音效,特别是低音部分相对于一个低矮的空间而言过于夸张,墙面与地面的颤抖让我有点战栗,恐时间一长于心脏无益,所以没能坚持到底。但这一小会儿的观看却并不影响我对其宏旨的领会,因为这个表演没有叙事性的结构,有的基本都是各种可识别的符号,就说一个片段吧:一男戴着金黄色的象鼻面具,周身涂白粉,伴着带有中世纪元素的音效舞动身姿,手持法杖,营造了一种对于中世纪欧洲异教徒的想象,但不如说更是对于马修·巴尼,或者比尔·维奥拉等人代表作的模仿(在这一点上,跟黄然的录像相仿);另一人身着和服,戴狰狞面具,撑着有太极图案的纸伞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缓步前行,在现场过分渲染的灯光和音乐里,犹如皇帝的新装一样引人入胜——只不过这一次,观众(消费者?)就是皇帝!
无论是拆开来看还是从整体而言,这些意象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有的只是各种符号的简单堆砌,有种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感觉:密宗、道教、身体政治、人类文明的宏大叙事、生死轮回、救赎、自省、天启、炼狱、博斯笔下的《七宗罪》《愚人船》……统统都来了。我想,艺术家的策略正是这样,把这些符号以似是而非的方式胡乱堆积起来,并以“批判流行文化”为名,让他们在都市浪荡子、文艺青年、职场精英、真真假假的文化人构成的观众的想象里无序的碰撞,浮现出他们自己一厢情愿的“神话世界”。这些在西方已经过时的东西,被艺术家拿来回了个锅,又填入了一些中国符号,可谓历久弥新——至少对于这里的大部分观众来说,这些确实都是新的,而且他们能来,这本身就是目的。再从艺术家的角度而言,他们可以死心塌地,或者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信密宗、信道教、信佛教。但如果把个人情结暂放到一边,光从文化与商品逻辑的角度而言,其实这都是表面,大家最深信不疑,也是置身其中的就是流行文化,并且循环不已地与之进行着批判与收编、吸收与反吸收的游戏。
大众文化发展至今,并不再能构成任何价值判断的材料了,因为任何对其发出的调侃和批判无异于失败的以毒攻毒,任何对其进行的神秘化也都无法逃离消费社会的符咒。当然,这里也包括对此类形式进行的任何严肃思考。如此说来,《三十三天》作为一次商演除了音效对人听觉不利之外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就大大方方的消费它吧!不过至少下次吃辣子鸡的时候,莫要被上面的辣椒吓住,真不辣,里面就是我们所熟悉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