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美术馆 (上海市淮海西路570号 F座) 2012年11月17日至2013年1月2日。
香港艺术家李杰在民生美术馆的白色空间里制造出了一个个洗手间浴室的场景:墙角的白色金属架上放着蓝色的漱口杯;两只彩色的玻璃杯在地上与墙上昏黄的浴池灯对视,几件纸板上用很浅的颜色画着一些清洁用品的英文商标;地上的白色洗衣篮,墙上的蓝色纤维毯…李杰把一个美术馆的公共空间转化成关于个人清洁、皮肤护理的私密行为,一时间,民生美术馆旷大的展厅在初冬没有供暖的凉飕飕的空间里蓦然布满了浴室里升起的暖腾腾的水蒸气。我们在意象的雾气里忍不住想去触摸一下那属于作品的墙上的镜子,抹去镜面上的水气,好去看清楚一下那进入了我们做私事的隐秘空间,把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如此诗意地呈现给公共大众的创造者的真实面孔。
李杰是一个典型的港仔,他机灵的面孔、急促的语速,讲英文时明显的香港腔和这些年来越说越好的普通话会让你觉得他画日本漫画会更符合他的港仔身份。但李杰的艺术呈现的恰恰是香港流行文化中完全缺席的安静、缓慢和长久的坚持。李杰是学绘画出身的,但正是出于对绘画这件事从绷画布到抻画架这些充满学院性和仪式性的反感,他选择在床单、枕套、桌布上画画。2003年香港SARS狂虐时期, 被困在家中的李杰和朋友们决定出去野餐,临走时他顺便拿了一块画过的床单;野餐中朋友们坐在上面,面包渣、番茄酱留在床单上,成了李杰床单作品在生活中的第一次延续,布料开始转变成承载故事的记忆的信物。
让源于生活的感受通过日常生活物品回归于生活又升华为艺术,这是李杰作品平淡的叙述中打动人的地方。面对高度物质主义的香港社会,面对陷在沙发里瞪着电视发呆的普通人平常生活,如果艺术还可以发人深省,或许就是在那举手投足之间:在微风吹起的窗帘留在墙上的影子中,在洒了咖啡果酱的早餐台布上,在带在身上的护肤膏的简单包装里,在绿色的漂白粉瓶子靠在白墙边被使用或遗忘的等待中。
美国诗人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最著名的诗句“红色手推车” the red wheelbarrow, 用文字表达了最简单的生活情景中蕴含的丰富性。
“全靠得是
一只红色手推车
浑身布满雨滴
在一群白色小鸡旁
so much depends
upon
a red wheel
barrow
glazed with rain
water
beside the white
chickens.
简洁的词语可以同中国古诗的意境相比,生活的诗意由此具象起来;在李杰这里色彩和环境看似随性的搭配无不暗藏机关,这正是他在日常生活中升华出诗意的地方。如同我们在观看李杰最敬佩的荷兰十七世纪内景画大师Vermeer的作品:静静的画面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画面中孕育的气氛和戏剧性,或紧张、或抒情无不在观看中让我们越来越着迷。李杰在民生美术馆的展览题目是“每一口气”,这是上世纪80年代著名乐队“The Police”的成名之作的题目和第一句歌词,李杰选这句歌词做他在中国大陆第一个美术馆个展的展览题目的时候,不会没有想过这首歌的是如何结尾的。
Every breath you take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bond you break
Every step you take
I’ll be watching you
是的,我们都在注视你,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