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工·课——黄致阳作品展”是这位台湾艺术家近期最主要的展览。该展览包括重要系列《ZOON-密视》、《千灵显》及《北京生物之春》。黄致阳1965年生于台北,现生活工作于北京,其作品受启于传统书法艺术以及经典道教与佛教思想,揭示世间有生命与无生命万物里固有存在的生命力。其作品形式主要包括水墨与雕塑,绘画技法泰然自若,体现出艺术家对世界的理解与自我的认知。黄致阳称自己的作品为时代与环境的产物,同时也承载着始终如一的精神。
除了参加无数展览会之外,黄致阳还在1995年的第46届威尼斯双年展中以具象水墨画等作品代表台湾出展。他还参加了P.S.1当代艺术中心以及纽约亚洲协会于1997年举办的重要群展“蜕变突破:华人新艺术”。此次国家博物馆的展览由北京墨斋画廊举办,墨斋画廊部分的同名个展将持续开放至2014年5月11日(艺术家之前在北京艺门和艺术+上海都曾举办过个展)。
我来自台北,自2006年起便生活于北京;在这之前,从1996年至2001/2年间我住在纽约。我在大学期间主修中国传统水墨画,在此之前已在家自学水 墨画。在我年轻的时候,所有艺术学生学的都是西洋艺术。因此对于我们这些中国艺术家来说,最初的问题是:“艺术是什么?美是什么?”我们试图去模仿,去表 达美——就像达芬奇或毕加索那样……
我的文化是什么?”我探索的是身份——如何通过艺术家的身份去表达,去行动。这关乎通过画笔与颜料表达的个体语言。书法与绘画完全不同。在我工作的时候,我一直在写作——“肢体写作”。然而,这与杰克逊·波洛克的作品完全不同;尽管作品形式表面相似,区分东西方的创作方式非常重要。作品基础是不一样的。
在我职业生涯早期,我很幸运地赶上了很多机会。大学期间我在台北美术馆参与了一些国画群展。如何成为一名艺术家?我并不知道!必须顺其自然。美术馆和画廊选择了我,而我也因此可以继续创作。我未曾需要从事其他工作;我们需要这样的职业艺术家。
北京对我的作品影响极大。我认为最好的艺术源于困难和矛盾的情境——我们都需要在自身所处的特定空间范围里学会应变;每个人对于如何应对环境都有自己的态度。当然,冲突和矛盾是存在的,然而我们都必须认识到自己的职责,学会如何在充满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人的环境中取得成功。挑战与进步——有了这两点才可多产。相比之下,台湾有点太舒适了。
这一展览是我在北京生活的成果,它受到了这座城市——权力、传统、人民与土地——的巨大影响;北京、台湾和纽约完全不同。在这里,我对自己的身份与文化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书法作品(《心经》,2009)是我对这部重要佛经的演绎。在作品中你可以看见传统中国线条与笔触——我所创作的一切都源于这一起点。该书法作品位于展览中央,它也是整个展览的中心,我希望它成为焦点。若是没有对书法艺术深刻的欣赏认识,我不可能创作出任何其他作品。我希望能够继续探究毛笔的书法式动作。尽管我会同时创作多个系列的作品,我所寻找的东西是一致的。
除了书法之外,该展览的另一个关键部分是那些在显微镜下运动的细胞的录像(题目)。几年前我接触到一个显微镜——它很好玩,我玩了一年。显微镜下看到的是活的微粒——这样看来一切都可以是平等的。不论是石头或是植物,动物或是人,一切都有着某种精神或灵魂。这些录像就像是这些微生物存在的证据。将范围扩大,这些大理石雕塑(《座千锋 – 龙脉》)是北京周边地形的缩影。北京被山脉包围,而中国人认为山脉形似龙。在这个位于天安门广场的博物馆,我们身处城市中心,所以我想要将我的龙放在这里,呼应它所处位置的整体地形。这一想法也来自长城。我经常在展览中加入雕塑。
《千灵显》系列的中文题目意指一千个灵魂。我还记得当我在2002/3年开始这一系列的时候受到了什么影响。一方面是非典,另一方面是数码时代——当时,我受到它们的深刻影响。非典病毒与全球通讯网络(它正在创造数码社会)都是肉眼看不见的微小之物,而它们也是对我们生活与精神状态影响最大的东西。我们生活在信息轰炸的时代。这一系列包含了源自数码格式的间隔形式——这些作品只可能创作于数码时代。我的感觉是我们突然间正被其吞没。
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展览,我一直在前行。将来我将超越此次展览。但是该展览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将不同系列的作品聚集在一起。它为我提供了一个机会去重审作品,去发现下次我能够将哪些方面做得更深、更广,或是完全不同。我的更广义认识不仅来自传统书法训练,它源自生命和人——人们的生活目标和精神思考。我选择的艺术只是解答这些哲学问题的一种方法。我们都有这些生命问题;它们不是困难,只是疑问。我们永远不会找到答案,但是当我们想得越多,便会发现更多的解决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艺术进行对自我与自我目标的探索。
然而艺术从来未曾解决过人类或是个体的问题!你不能抱着一个具体的目标投身艺术。艺术只是一个更好且更深层地了解自己,学会应对世界的方式。你工作得越努力,便创造出越多的艺术,也更多地拓宽你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这会使你的思考上升一个层面。不论你身在何处,在创作着什么,你都会自然地响应你所处的生命阶段、环境、可用空间……在没有计划的前提下,它们会为你提供一种自然的启发。我并非离不开毛笔。如果明天我到美国或是其他地方工作,没有毛笔也没有关系。材料并不是个问题——我什么都可以用。
在过去,我基本上是将自己与日常生活脱离开来,我偏好一种更为梦幻或精神的方式。我觉得我下一步应该会去接近日常现实。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做到这一点,但这是我下一步想尝试的事情。你很难说你在艺术创作中有什么确定的计划。对我来说,艺术创作会自然地发生——我不是设计师或建筑师。我喝茶并且吸收周身环境——慢慢地,感觉就来了。它还有可能从无聊中诞生!各种事情都可能发生。某种程度上来说,用最传统的书法媒介来应对我们所处的非常高科技时代是矛盾和讽刺的。在我的作品中,我最忠于一种精神道路,即“气”。它是存在于一切之中——包括你自己——的生命力量。我必须忠于此。
在谈话过程中,一些孩子们在我们所坐的空间中央的大理石雕塑上叫嚷攀爬。黄致阳照了张相,随后便出去赶在下一个采访之前抽烟——他每天都抽两包细烟。
本采访系根据黄致阳与燃点编辑爱安阿(Iona Whittaker)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黄致阳个展现场对话编辑而成。
* 更正:之前文章中“此次国家博物馆的展览由北京艺门画廊与北京墨斋画廊合作举办”有误,应为“此次国家博物馆的展览由北京墨斋画廊举办“,北京艺门与此次展览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