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乔纳斯:他们悄然而至”
NTU当代艺术中心(NTU Centre for Contemporary Art Singapore,马兰路43号,新加坡市),展览时间为2016年1月22日至4月3日
美国视觉艺术家琼·乔纳斯(Joan Jonas)个展“他们悄然而至(They Come to Us without a Word)”的新版(及其后续版本)中,联合策展人乌特·梅塔·鲍尔(Ute Meta Bauer)和保罗·C·夏(Paul C. Ha)看来热衷于提问:(展览)地点的特殊性是什么,它又应该如何被诠释出来?以及:乔纳斯的作品该如何转化与改变——超越不同大小和形状的室内空间在物理上的要求——从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的美国馆展厅,到一座当代艺术学院,众多因素中哪一个才能令展览适应相对潮湿和疲惫的新加坡艺术周?
与此同时,人们或许会好奇于这样一些相似点:无论是麻省理工学院李斯特视界艺术中心(MIT List Visual Arts Center)还是南洋理工大学新加坡当代艺术中心(NTU Centre for Contemporary Art Singapore, NTU CCA),二者是作为附属于知名理工科高等院校的视觉艺术学院,还是作为威尼斯和新加坡这两座城市在商业史上的贸易与金融地位。策展人保罗·C·夏将威尼斯想象成一座(维系着)消失殆尽的贸易的垂死之城,就像艺术家乔纳斯在展览中讨论到的蜜蜂、鱼群和制镜工匠一样,正面临着彻底消亡的危险。而展览与主办城市间的关系则实际取决于人们看待新加坡的角度——是将其视作一座依山而建、光彩照人的智能城市,还是一池尽是镀金朽物的官僚泥淖,或者,是介乎两者之间的某种事物。这并不是说此次展览需要更多层面上的复杂特质和微妙之处,可是这么想想的确也是饶有趣味。
抛开语境上的共鸣,展览“他们悄然而至”唤起了某种普遍性(universality)的主题和担忧,并未以板脸的说教令这种努力付之东流。整个展览重要的试金石是脆弱、失去、以及其他对悲伤的多种认知。展览以不同的话题导向分成若干个展出空间,每个空间都有(主题)各不相同的艺术视频表演,还有精心挑选的绘画作品作为小道具,房间墙壁上的神秘隽语,很多玻璃橱窗中放置着扮演各个空间(艺术)结晶种子(seed-crystals)角色的私人物品和人工制品。作为一个整体,这些艺术视频表演需要更多的道具准备;它们常常包含多组孩子们对每个空间主题的反应,并与许多层有关联的影像粘连起来。每一层影像都与其他层朝着不同方向移动,让人感到严重的方向迷失。
前两个空间分别关注了蜜蜂和鱼群,促使我们以一个环保主义的视角来重新审视此次展览——我们正面临的威胁可能来自“蜂群衰竭失调(Colony Collapse Disorder, CCD)”的连锁反应,或许也来自过度捕捞对海洋生态系统的影响。可是,下一个房间复杂化了上述解读方式——每堵墙壁上都布满镜面,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枝形吊灯,以及一台将光线投向四面墙壁的倾斜投影设备。光线在空间内(的镜面上)一次又一次自我反射,彷佛乔纳斯在探索,一种生活在电视之中的感受。换言之,我们可能会把它当作某种意义上的一个枢纽或边界,而与之相比,随后几个空间的主题在特征上则有所不同。
接下来(的空间主题)是“风”和“指导教室(homeroom)”。前者可以透过绿色能源等话题与之前空间中濒危物种的主题联系起来,而最后一个房间的主题应该足以打消任何所谓“本次展览不过是环保激进主义(environmental activism)”一类的简单观念。“指导教室”这个仅有在媒体上才能偶然遇到的概念,俨然成为了新加坡的一个古怪匹配。“指导教室”的想法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是一块熟悉的试金石,而在新加坡的背景下,它拥有了混合的潜力,也延伸了整个展览的怪诞感受。
比如,“风”空间中的视频巩固了弥漫在展览中那种温暖而俏皮的玩世不恭,尽管其中也混杂了微妙、抽象的理论化倾向。不停旋转的摄影机镜头,对准了正在遛狗的乔纳斯。作为展览另一个贯穿性元素——加拿大新斯科舍省(Nova Scotia)的鬼故事录音碎片的对应,它既让人晕头转向,又充满令人愉悦的荒诞。这些干燥的呼喊断断续续地于空间中迂回,引出包括混沌、或隐隐寒意、或其他各种各样的反应。
同样,脱俗如隔世的音乐从一个个房间无空隙地流淌而过,一道流动的还有萦绕室内的银色光芒——意在唤起月光(的记忆),由专门定制的灯泡发出,使人联想到科幻的(扑火)昆虫——谈及乔纳斯对于细节的关注,她精巧地创造了一个丰富、多样、令人不安却也鼓舞人心的体验。即使离开展厅,透过窗帘感受到画廊书房那金色的暖意,你依然会得到一个感触——乔纳斯的剧作艺术(dramaturgy)仍未就此结束,而离开主展厅的动作本身也是她设计之中的一部分。那是一个感知受到冲击的时刻,眨眼间,令人耳目一新却心神不宁的温热与光芒,截然地为乔纳斯展览中那些如梦如幻的空间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