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鼎《龙争虎斗》
伦敦当代艺术中心(伦敦林荫大道),2015年10月12-25日
声浪袭来,我步入暗黑的舞池,感到迷惑不安。灯光跃动,电音如雾。在震耳的嘈杂与颤目的影像前,人群呆立。舞台上,DJ们轮流或同时编织着音网。夹在舞台间的舞池中,人们与每段新的即兴旋律保持同步。两排四面玻璃墙将DJ们与人群分开,高耸而锋利,以炫目的速度旋转,随着节拍摇摆。迪斯科舞厅变成了打谷机。
恐惧与狂喜
既不是天使,也不是外星人,这些魔石从潜意识深处的星系降落至此;外在且固有的悖论中央,魔镜映射着希望与恐惧,自恋与病态:我们因欲望而精神错乱,却惊骇于现实。
夜幕降临,我从ICA走入伦敦林荫大道的忧郁宁静之中,这条英国皇室巡游大道连接着白金汉宫与特拉法加广场。空旷的道路两侧插着中英两国的国旗,预示着对下周习近平主席访问的欢迎。“龙争虎斗”取自1973年由Robert Clouse执导、李小龙主演的同名电影。在某种层面上,张鼎的装置触及了对中西关系歇斯底里式的庆祝与不安,这份不安来自同期在伦敦举行的另一场展览(并非机缘巧合,另一场展览指的恰是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举办的艾未未个展)。这是声东击西。李小龙的死是一场意外:他死于对止痛片的过敏症。
恐惧与希望植根于张鼎的创作之初,比如《工具2》(2007)中被缓慢淹死的仙人掌,双屏录像《拳击》(2007)中艺术家把仙人掌当作拳击袋接连击打。《定律》(2009)中,观众必须爬上一座高台才能一窥高台中央满满一池的灯泡。在有关一个民工的录像《大时代》(2007)中,错觉与娱乐是两大主题。在他的近期作品中,诸如《佛跳墙》(2012)的歌厅舞者与《轨迹-摇滚》(2014)的朋克摇滚演唱会(后者是对1991年在莫斯科举办的传奇演唱会《摇滚怪兽》的致敬)都对表演与娱乐构成了一种古怪的扭曲,而表演与娱乐总是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之中。即便是坐在电视机前,我们从来也不只是完完全全被动的“娱乐”接收者,而是消费娱乐的处理者与参与者。观众不仅是接收器,也是配件、适配器与转播站。我们因每日新闻而舞,我们起舞也必被观看。我们跟着人群起哄,在演唱会上尖叫。没有观众的歌手不算表演者,只是一个孤独的歌手。所有这些线索交叠在展览“龙争虎斗”中。
在DJ们身后挂着金灿灿的泡沫高板——仪式性的建筑装饰品;这种徒有空气的物质,表面却能显出密度与深度;在飞速旋转的镜面间偶能瞥见这些触不到的吸音物。镜面与泡沫板,是对人们自身及其公共表现与防卫习惯的双重比喻。它们令人不安的原因恰在于它们就是我们的映照。这不是娱乐——对我们而言不是。我们正在被处理。希望与迷惑并肩而立,陶醉于狂怒的镜面与其闪亮而锋利的边缘;我们被自己立下的誓言下了圈套。恐惧即狂喜。那你该吃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