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灼 “后台男孩”

文/ 爱丽丝·吉

陈天灼 “后台男孩”

(上海市徐汇区安福路298弄2号楼底楼),2019年11月9日-2020年1月12日

陈天灼以行为艺术最为出名,自称为“后台男孩”,他从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艺术,并“消失在自己的作品中”。在上海BANK举行的首次绘画展览的新闻稿中他告诉我们的是“那个后台男孩终于走上台来”。与他分享这个舞台的是他通常埋头于摄影机背后的女友陆扬。这次展览是一次进行重新定位的展览,当观众进入带有标题的入口,就会置身一个有限的空间,在这里生与死、人与神都消融为重度渲染的景观。

Chen Tianzhuo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Chen Tianzhuo, Crawling Bug 爬虫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喷墨打印作品《京巴走失在森林》中的照片是Ylva Falk和Beio Mao,他们是陈天灼启示录式的流行剧《一种奇怪的大脑损伤》中的表演者。照片中的他们是在洗手间里,但这张照片却被放在用油画棒画的森林中,前面还有一只丢失的狗。油画棒的绘画范围超过了照片,并且延伸到了铝板上,并绘有树干和星星。这张照片拍摄于一场表演之后,两人正在卸妆、换衣服的场景。Falk拉开浴帘,让相机镜头窥见自己,而水槽旁的Mao抬起头,脸上的装流成了一道红色淌至身上。陈天灼告诉我,他被此景的暴力与美震撼,这是两个朋友换掉那种恶狠狠的舞台装时的私下肖像。

Chen Tianzhuo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陈天灼将其称为“涤除个人自我”,而这种涤除“自我”之欲似乎贯穿于他那些身份驱使的狂欢作品中。然而,Falk对着镜头故弄风骚,扭腰挺胸,一个面具之下是另一个面具。如果说窥探者为了引起欲望而保持距离,那么陈天灼则成人之美。他用那种奇幻的插图样式让私处变得模糊,并让这两个人物变成了美人鱼和某种爬行动物。通过这种“后台”视角介于舞台和日常之间,身份戏谑地隐而不露,而观者之眼则悬停在幻想与现实之间那个充满了表演和愉悦的区域。

陈天灼的作品溢出了画布,流淌到了墙面,也让表演的自我注入了“后台的”自我和潜意识之中,同时他也打破了瞬间与永恒的界限。《迷失的男孩》是用一大块密度板制作的浮雕,铺在地上像是一块墓碑。一个胎儿卷曲着身体,躺在好像是火山喷发留下的苍凉土地上,旁边刻有威廉·布莱克《找到的男孩》。在左下角还有一只狗的遗骸。色彩在这里用得比较保守,让观者的目光驻留在那个孩子的头骨上,它像美洲地图,被乏味单调的土地包围着。陈天灼解释说,这个作品的灵感来自某种自杀的举动和重生观念。在某种意义上,这些作品都可以被视为他行为表演的延续,或像新闻稿中所说,并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在这里,那块不可穿透的墓碑纪念的是一具可穿透的躯体,“迷失的男孩”终将被找到。

Chen Tianzhuo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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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也是个版画家,他的作品也是体力劳动的结果。陈天灼告诉我,他的那些行为作品也经历了长期的体力劳动,并最终超越了体力劳动而升华为视觉,这和布莱克有相似之处。要想超越身体,必须先经历身体。布莱克认为,想象是“上帝的身体”,而我们的身体则是驶向上帝之舟。布莱克的精神创造犹如圣餐仪式,源自身体,并按照长度和音韵被身体所体验。陈天灼的这件作品是对这首诗的现代再想,其中那个枯竭的、密度板上的浮雕“迷失的男孩”即是陈自己的身体。我们总是把艺术的“动觉”(Kinesthetics)和动作相联系,然而,陈天灼带有印记的身体也可以构成贝尔格拉德(Belgrad)所说的“潜意识知识的宝库”吗?陈天灼通过这些表演艺术家的身体实现了他的设想,并将自己的身体化入其中。就像那个圆形的骷髅所示,一体之肉即是所有肉体的象征,在超空间里迷失,并找寻着自己的精神复生。

Chen Tianzhuo, Love is Trance-2爱是入迷-2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Chen Tianzhuo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Chen Tianzhuo, After Life 生命之后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BANK Gallery)

还有一件作品靠墙而立,看起来像一件神秘兮兮的高中生习作,或者想炫耀一下自己给古希腊雕塑重新上的颜色,从而对白色雕塑的神圣感发起了挑战。密度板上的浮雕作品《我们可以看穿阴影下的阴影》上表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身上用油画棒涂抹了一番,背景是很炫的绿色,上面有一些不规则的紫色菱形和火与鹭的图案。在这件作品的底部有几行文字:

你想写,你想说
但不许
唯有通过艺术
我们才能看穿阴影下的阴影

这件作品也令人想到了另一件《一种奇怪的脑损伤》。其中,两位艺术家(越南的Le氏兄弟)拿着机关枪在地上爬,试图躲避巡逻员的目光(Valk和Mao饰)。他们悲叹自己的艺术家身份,字幕上写着:“西方人没法理解我们的历史”。陈天灼提到,为了创作这件作品,他还采访了一些有资历的艺术家,这也正是那些引文的来源。

Installation view (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gallery)

《一种奇怪的脑损伤》中的矛盾所影射的正是这样一些讨论:艺术家们必须在他们自己国家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创作,而他们的作品也会被专横跋扈,有时甚至是阴险的西方展览环境中误读,或威胁。毕业于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和切尔西艺术学院的陈天灼似乎把自己从前辈艺术家的那种悲观情绪中解脱出来,并且挑衅性的用英文写、翻译了这些引语。在这里展览的作品中无不散发着一种全球化的乐观情绪和各种象征。这一次,陈天灼没有再进行那些耗力繁重的行为表演,而是以欢快放纵地让他的“影子”自我在台上亮相。在这个展览中,在真实与实体之间,观者被投入了一个无界的“新物域”。死亡、混乱和欲望像皮影一样起舞,有时稚拙,有时飞散,有时流露出玩世不恭的色彩,都随陈天灼的画笔而动。

爱丽丝•吉,写作者。毕业于剑桥大学英语文专业,现居太仓,写作、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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