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寓言

高磊个展

上海阿拉里奥画廊(中国上海市徐汇区天平路320弄1-2号),2014年11月21日–2015年2月8日

掀开阿拉里奥画廊门口黑色的遮光帘,走进艺术家高磊个展的那一刹那间,眼前的情景着实让我诧异了:悬在画廊半空当中的是两只步伐一致的铝制的豹子,他们矫健的身体仅仅通过脚下细细的钢丝绳和衔在他们口中的一根平置的不锈钢旗杆保持着平衡,钢丝绳固定在对立墙上黑白相间的靶心正中,旗杆两端各自悬挂着长方状的铜丝网旗帜。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情景?被肢解的梦里?被遗忘的记忆碎片?达利超现实主义的绘画?两只豹子步伐的姿态似乎还存留着非洲原野上飞奔时的霸气,但他们下垂的双眼已经丝毫没有了野性的自由。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从恐惧膜拜到控制改变,是一个谁征服谁的过程,被驯服的野兽属于人类征服自然的又一个例证。旗杆让人想到理想和主义;观众若留意就会发现,旗杆头上拼接上去的麦克风话筒,如同监视窃听的机密工具,让理想主义的摇旗呐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Gao Lei, “ROOM-106″, aluminum, stainless steel, brass, copper, dimensions variable, 2014

高磊把马戏团训兽表演的场景搬进艺术的想像,也同样把动物与人类之间控制与被征服,驯服与被驯服的关系通过细细的钢丝绳系在一起。旗杆、豹子和豹子脚下的钢丝绳互相牵连着构成眼前这件装置艺术品,他们彼此的依靠就如同他们相互的瓦解一样,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的松懈会即刻带来整个布局的解体。自然的法定如此,弱肉强食,每一种动物在自然的食物链中争霸着自己的地位,而当人为的控制介入自然法规后,一切的生长和毁灭又都在一种非自然的状态下成为改变本性的挣扎。高磊的寓言将野性的豹子转变成了被驯服的马戏团动物,让我们不禁唏嘘完成这种改变本性的驯服来自于何方?惩罚,恐惧,外来的暴力,扭曲生性的摧残,一点一点地积累成无望的被奴役生涯,在意志被彻底毁灭后,曾经勇猛的反抗就只剩到残喘的求生…豹子脚下的细钢丝绳成为个体生存和毁灭共同的依赖。作品《room 106》首次展出的场地是台北当代美术馆的106展厅,这里曾经是日本殖民台湾时期日本人建盖的小学,空间的历史充满着被奴役的往事,如同被驯服的豹子,是权力意识获胜的桂冠。在上海衡山坊的阿拉里奥画廊内的再现,拨动的是每一个站在豹子下面的观众对自己成长历程的反思。更诗意的表现是Rainer Maria Rilke 里尔克那首太过悲情的关于动物园的豹子的诗歌的再现,

“威武步伐之轻柔的移行

在转着最小的圆圈

有如一场力之舞围绕的中心

期间僵立着一个宏伟的意愿“

“As he paces in cramped circles, over and over,

the movement of his powerful soft strides

is like a ritual dance around a certer

in which a mighty will stands paralyzed”

我们不都曾经拥有过一个宏伟的意愿?

展览二楼的墙面被众多锯条固定出来的矩形覆盖,那些生来并不规矩的带着齿牙的利器,被强硬地焊接成一个没有个性的集体。这当中我们似乎还可以看到当初那些毛头毛脑的血气少年如何一点点失去锐气,变成极简主义雕塑一样的整齐的无名者。挂在墙上没有姓名的邮箱透着后工业时代的冷俊,无暇去理会强行插入他们体内的传导毒气的皮管;被束缚了四肢的长劲鹿身体,一半被铁笼和铁锁控制,另外一半消失在象征社会结构的三角体内。高磊的作品不断体现着来自外力的强暴和束缚,以离奇的组合呈现给我们一个个异化的世界,在这里隐形的是,在为我们掀开神秘宇宙的一偶的时候,遇见的其实都是我们太熟悉的感知:关于权力,关于制服,关于被驯服失去个性的成长的代价。

Gao Lei, “M-275″, aluminum, iron chain, copper handle, 330 x 120 x 180 cm, 2012
Gao Lei, “A-03 & D-01″, stainless steel, rubber pipe, 123 x 93 x 18 cm, 2014
Exhibition view in Gao Lei’s solo exhibition at ARARIO GALLERY Shanghai
Gao Lei, “ROOM-106″, aluminum, stainless steel, brass, copper, dimensions variable,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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