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鲁宁
2019年11月29日，第十五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开幕。展期从11月29日至次年1月3日，为期1个多月。本次展览由以下几个部分组成，彼得·普夫伦德（Peter Pfrunder）和段煜婷策划的主题展“不期而至”（A Chance for the unpredictable），由娜塔莎·伊根 (Natasha Egan)策划的群展“活山”（Living Mountains），由段煜婷策展的“一城一节十五年：连州国际摄影年展2005-2019特别回顾展”，群展“连州印象”，分布在粮仓展区（Granary）、二鞋厂展区（Shoe Factory）的35个个展，以及连州摄影博物馆冬季展。除了丰富的展览之外，组委会还组织了学术论坛、讲座、幻灯放映、创意集市等多种多样的周边活动。连州国际摄影年展是摄影界的一次盛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理论家和摄影爱好者都相聚于此，进行一场场跨文化、跨领域的交流与碰撞。
连州地处粤北丘陵地区，群山环绕，在中国的高铁时代，公路依然是这里的主要交通方式，它历史悠久，汉代即在此设立县治，它东、西、北三面与湖南省相邻，是岭南文化与湘楚文化的交界地带，自古以来就是多元文化交叉影响的地区。就是在这样一座小城，一个具有国际视野的摄影年展从2005年开始举办，15年来，全世界的艺术家和摄影爱好者来到这里，与本土文化形成一种奇妙的互动，与此同时，现代化的连州也正在兴起，高层建筑、河道景观所构成的新城区与传统的骑楼建筑共存与一个时空之中，在城市的新景观中，摄影文化及其相关文化产业无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关于举办摄影年展的初衷和长远目标，由连州国际摄影年展创始人、总监，连州博物馆联合创始人、联合总监段煜婷策划的文献展“一城一节十五年：连州国际摄影年展2005-2019特别回顾展”的前言中写到：
我们的长远目标是研究摄影文化在全球化时代的意义、普及真正有价值的摄影文化的发展，建立一个中西方摄影文化交流互换的国际化平台，推动中国当代摄影文化的发展；另一方面，面对每一年的具体话题，我们会研究中国当代摄影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和全球当代摄影的发展现状以及大的摄影文化和社会、时代背景下，找到一种介入时代和社会的话题，并且需要对中国摄影的创作进行充分地田野调查、掌握国际摄影最新创作资讯基础上，尽量让优秀的作品能够在主题的框架下突显出来，我们以能够发现新的表达方式和内容，发现优秀的创作者为荣。
因此，一直以来摄影年展强调的是在中西交流和互动背景下，对摄影文化，特别是对摄影前沿发展方向的研究，对中国当代摄影的全貌进行展示和再发现。
具体到本次摄影年展的主题“不期而至”（A Chance for the unpredictable），不可预知（unpredictable）指的是摄影的可控与不可控，这一直以来就是摄影的核心议题，在传统摄影中，这种不可预知性可以体现为对“决定性瞬间”的把控，材料本身的不可控性和后期处理中的偶然效果，在当代，它可以体现为对可控的固定摄像设备（如监控摄像头）所捕捉到的无意义图像的意义再发现，图像数据库中图像意义的再生成。另一个角度，这一主题也似乎暗示着全球文化转型的阶段中，当代艺术所面临的不确定性，以及随之而来的机会。
在这次展览中，最能体现主题展思路的作品是以图像数据库进行创作的几件作品。亚历克斯·哈尼曼（Alex Hanimann）的作品《落入圈套》是由一系列动物的“自拍像”组成，这些图像由固定在野外环境中的摄影机自动拍摄，原本是供动物学家科学研究使用，却无意中捕捉到大量动物，诸如猴子、野兔、老虎、大象等面对镜头的图像，隐喻了人类面对无所不在的摄影监控时的心态。另一方面，由于这件作品的构图方式太过接近于自媒体时代手机自拍的构图方式，因此在展览现场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库尔特·卡维佐（Kurt Caviezel）的《鸟，昆虫，错误》同样是从可访问的共享网络摄像头中寻找图像，寻找那些无意中闯入摄像头的小动物。克莱门特·兰贝莱（Clément Lambelet）的作品《战地中的两头驴》的图像素材直接来自于YouTube上由无人机拍摄的夜间摄影。
展览中另一些强调不可控性的作品是通过将行为与摄影联系起来实现的。如塞巴·库尔蒂斯（Seba Kurits）的作品，他将拍摄好的底片丢向大海，被海浪卷回海岸的底片中留下了漂白、磨损的痕迹，它用这种方式追忆自己家族非法移民的历史，追忆穿越地中海的危险旅程。白双全（Pak Sheung Chuen）的《等一个朋友》强调的是拍摄对象的不可控，他在街头随意选取一个地点等待，等待一个他认识的人出现并与他合影。珍妮·罗瓦（Jenny Rova）的《宝贝》收集了25年来她所交往的对象拍摄她的照片，进而完成一张他人视角下的“我的自拍”。
展览中另一种显著的风格是画意摄影，当然这种“画意”更多的是与当代艺术相关的，比如说和抽象艺术、极简艺术相关。德尼斯·达扎克的作品就是一系列“被拍摄出来的抽象画”。娜塔莎·伊根策划的群展“活山”中，大量的艺术家采用对图像进行后期处理的方式，使画面中呈现出抽象的形式或非自然的色彩关系。魏壁的作品《梦溪3》看似调侃，呈现的却是中国文人画传统中的“野趣”。埃斯特尔·冯普伦（Ester Vonplon）的作品用1907年生产的老胶片在强烈的阳光下感光，拍摄出植物的影子。尽管作者强调她关注的是气候变暖问题，但从中却能够感受到中国写意花鸟画的意趣。克里斯·舒尔茨的《痕迹》拍摄的是物体表面的机理与纹路，并将其打印在亚麻布上，明显带有一种表现主义绘画的风格。
相较于其它的艺术形式，摄影在介入生活、介入社会的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摄影往往能够深入到社会的毛细血管，将真实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呈现给观看者。在本次年展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大量的介入社会的摄影作品。如王玉文的作品《老工业遗迹》，表现的是在产业转型中废弃的工厂。伊冉、张恒、南卡的《雪山垃圾》将旅行者丢弃的垃圾与优美的自然风光并置在画面中。张玉明的作品《文化墙》呈现的是乡村的宣传壁画。不规则的墙面、充满想象力的壁画与种植着不同作物的土地，呈现出一幅真实的乡村景象。钱海锋的作品《绿皮火车》展现的是一种逐渐远离我们的生活方式，随意悬挂的行李，狗、鸟都可以出现在绿皮火车中，让习惯了在规则下生活的现代人寻觅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李林的作品《孤岛》用摄影梳理了个人家族与黄河农场的历史。水岛贵大的作品《长抱镇》运用人像摄影勾勒出一个地区的氛围与气息。
当然，本文对于2019连州国际摄影年展的介绍只是管中窥豹，读者还需要亲自走入这个摄影的世界。年展是建构艺术界的重要方式，一个系列展览可以坚持15年，它所覆盖的广度是惊人的，团队所付出的努力也是惊人的，它留给我们继续挖掘和探索的空间也是惊人的。摄影的魅力是观众的阅历体验与摄影师灵感的碰撞，观众在展览中找到某一种经历，某一种情绪的落脚点，达成共鸣，摄影的意义由此存在，展览的意义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