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美学的进程里——再谈行为 群展:陈劭雄、陈轴、刘鼎、李琦、李然、马六明、邢丹文、朱冥
星空间,七棵树空间(北京朝阳区半截塔村55号七棵树创意园C5)2013年4月13日-5月16日
在北京才更能感觉到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辩证:前一分钟还在都市的柏油马路上回转,横穿过一条工厂区的运输小铁路,就顿时进入了尘土飞扬的乡村,连绵的砖房封锁着视线,而地图显示,这里其实并没有超出五环。与798和草场地艺术区相比,藏身这里的七棵树艺术区算是鲜为人知,但对于画廊来说,这里并不算陌生,因为这里是尤伦斯和星空间等画廊的仓库,也是诸多艺术家工作室和摄影工作室的所在地。而作为展览场所,星空间是头一家入驻者。
对中国前卫艺术的历程略有所知的观者也许会感到,此次展览的主题虽然是行为艺术,但并没有太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不涉及血腥暴力和重口味,而更像是一次行为艺术的文献展。重要的是,关注行为艺术这件事本身在当前就有些不同寻常,特别是当它们被再次挪入与其当初诞生的环境十分相似的城中村的时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展出的作品既有近几年完成的,也有历史性的(根据当代艺术在中国相对较短的发展过程而言)。其中马六明和英国行为艺术组合吉尔伯特与乔治的合影勾起了一段不知该如何讲述的故事。尽管这张照片在后来几乎任何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出版物上都频频曝光,但在七棵树这个空间中的出现则给人带来全然不同的感触,仿佛一场行为艺术正在本村的某个院落上演——身体!我们只有身体!我们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脆弱!然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时移世易,不觉昔人已去。一个悬在展厅当中的屏幕上播放着短短七年之后(2001),在伊斯坦布尔双年展上他再度进行的一次行为表演:马六明赤身裸体地坐在一群凳子中间,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观众与之互动,甚至用大量的水瞄准其头部喷洒,最后被一人抱起抬走。此时的马六明已微露福迹,但更大的变化却不在身体本身,而在于此作的意义——对他者的消费显然取代了身体和政治的博弈。与此同时,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邢丹文用镜头记录下来的那些现在看来入得史册的行为作品构成了对“东村”状态的反映,其中既包括王晋的《与骡子的婚礼》(1995)这样极端的挑战,也有林一林的《安全渡过林和路》(1995)这样温和的劳作。
同样创作于九十年代初的陈劭雄的《耗电72.5小时》(1992)以鲜亮的灯管在形式上更为唯美,与其他行为作品相比更为独特,因为呈现在观者面前的更多地是物(灯管)的表演,真正的行为痕迹则是在固定的一段时间内,以小时为单位对电表的记录。艺术家提到,他讨厌行为中的象征和仪式,也讨厌把意识形态演化成表演(展览画册)。但事实上,从这些灯管构成的人形来看,这样的“没有行为的行为”(艺术家语)的确是象征,更是一种仪式(站在这些灯丛中会产生些许敬畏和恐惧),因为沉默往往是一种独特的声音。
严肃地讲,刘鼎的“表演,录像”作品《伴随》(2012)显得有些多余,至少在这个展览上如此。在泰特现代美术馆油库中(这个地方即便不是当代艺术的殿堂,至少也算是块宝地),凭藉“作品”的名义,卢迎华高效地对刘鼎的创作和策划活动做了介绍,其后象征性地加入了一个带有作品感的情节——卢声称刘鼎缺席,而刘则以“刘先生”的名义参与对自己的讨论。所以,这件作品最多只能说明刘鼎的夫人卢迎华始终都是他很好的伴随。
这也恰恰说明为什么,在行为艺术高度物质化和视觉化的当前,“再谈行为”无论是作为一个展览还是作为一个议题都是十分必要的。身体之于行为艺术,犹如颜料之于绘画,空间之于建筑,因为行为艺术是身体的象征化,以及对于这个象征过程的记录。其价值在于产生意义,而意义的缺席也会令行为本身失去影响。今天我们再谈行为艺术,不仅是对那些艺术家的致敬,而且也是对那个能够产生行为艺术的年代致敬,因为那个年代允许行为艺术作为纯粹的行为而存在。